渔 村 烟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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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的鱼市一直是蒋村人津津乐道的,看看“渔村烟雨”这样的名儿,也想象得出融会了西溪“一曲溪流一曲烟”的意境。如果要把那些个西溪的民风民俗,水上婚礼、捕鱼、养蚕、酿酒等等,一股脑儿地搬到景致里,你怎么也欣赏不够。
航拍下来,西溪星罗棋布的桑基鱼塘、柿基鱼塘、竹基鱼塘、柳基鱼塘倒真有些阡陌纵横的味道。鸟瞰的西溪,水塘作为分水岭,分隔着房前屋后,分隔着田间塍际。外形也是各有千秋,大的、小的,方的、圆的、长方形的、月牙形的、元宝形的、椭圆形的、半圆形的、三角形的,当然,更多的是自然不规则形的。给蔡云超写就的锦绣文章说来的西溪风景,就是“天地之灵,山水氤氲。西溪之胜,深穆邃曲。茂林掩映,碧水潆洄。粼光千顷,朝暮云变。殆若越女西施,未入吴宫,澹冶幽娴,自然绝世。自宋而降,妙香清梵,净界庄严;耕桑灌植,渔歌可闻;荫竹栖梅,隐者乐居”。尤其是“茂林掩映,碧水潆洄。粼光千顷,朝暮云变”这句,简直写绝了西溪的鱼塘风景。这是西溪最大的特色,也是世代西溪人家在此休养生息的基田。没有这些桑、柿、竹、茶和鱼儿滋养着西溪,犹如鱼儿离开了水一样,西溪的父老乡亲怎能世世代代居住于此繁衍生息?怎能有无数文人雅士在此“归去来兮胡不归”呢?
船到了“烟水鱼庄”,一上岸,就看见了“西溪人家”的挑旗迎风猎猎,经历了夏日阳光的炙晒和溪雨的瀼润,有些泛白。屋子前面都有些老的墙面,画的都是八仙过海或是民间喜庆过年过节的场景,符合了西溪的朴野原真。走进去,一个个大大的圆竹匾层层叠叠着,我闻到了一股香味,抓了一手把黑乎乎比芝麻大的东西,店家告诉我,那是蚕粪,也叫“蚕沙”,据说是养羊最好的饲料。白胖胖的蚕茧铺陈在匾上,丝棉被子则铺在一块床板上,不知道要用多少的蚕茧才能展成一床用作婚嫁的被子。小时的记忆排山倒海地涌上心头,那时与外婆养了一大堆蚕宝宝,天天掂着脚去采桑叶,由于不懂喂养最后只结了三个蚕茧,还认认真真地告诉妈妈,以后翻被子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三个蚕茧都用上的……多年以后,妈妈还拿这事笑话我。
水上婚礼最大的好处是宾客无处可遁,上船是多少男女,下船也必是多少人,真是“一个也不会少”的。红红的绸子系在船梆子上,添了很多喜气。嫁妆满铺在船板上,那些被子枕头叠得象山那么多高,也多是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估计下半辈子都盖不完了。摆放着的零零碎碎也多是颜色喜庆的,连子孙桶都油漆成红色,如果没猜错的话,里面肯定还放着花生红枣之类的果子,寓意着“早生贵子”这样的美好祝福。
坛子放在墙根,用泥封着。西溪船家的女儿出生后,是不是也在地里埋下二、三十坛酒,嫁了时,宾客们尽情享用那女儿红的甘醇清香时,端坐在房里的新嫁娘会不会偷帘起红盖头,想想明日晨起,“妆罢低首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的美妙光景,“卟哧”一声笑出声来,又赶紧垂下眼裣,抹了胭脂的脸在红烛光下更是嫣红,看呆了好不容易摆脱劝酒的小兄弟正一脚跨入门内的新郎官……
把小船用玻璃隔断做成茶座,容四人对坐,茗茶之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别后的家长里短,也间或评论些世事风云。吃食抓在手心里,嗑几粒瓜子,舀几勺桂花藕粉,又喝了几口绿茶,心也会摇曳,眼神也会顾盼,时光也会驻留。记得,国家领导人来西溪时,对这样的特色风情赞不绝口,欣然题字。
说西溪保护是文化保护的典型模式一点都不错的。我还去看了征集来的原住民用物,那些对襟衣、抹胸、红肚兜、缠脚小绣花鞋、蚌壳鞋、钉头鞋(桐油抹面作水鞋用)、木拖鞋、红头绳、布裤带、大襟裤、老头衫、竹网衫、田鸡裤、麻(夏布衫)、拷皮衫、团团裤、蓑衣、西溪渔民夜校识字课本、扫盲课本,过去只在《小兵张嘎》这样的电影里才见过一二,对于现在80后的孩子们讲,简直有看见天外用物的感受。至于家用的瓶瓶罐罐,小、中、大,真是大中见小,小中见大,现在的孩子们看了会笑得前仰后合,一定会缠着爸爸妈妈问个究竟,想来,连爸爸妈妈也不明白西溪的爷爷奶奶或者太爷爷太奶奶辈花多少力气来经营这些“甏里春秋”。
西溪的渔具多得实在是有些夸张的,我才晓得,捕鱼、虾还有那么多讲究,有70多种作用不同的捕鱼工具。也就是说,捕大鱼有捕大鱼的家什,捕中鱼有捕中鱼的行当,抓鱼虾又有一套家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用在这里也是一个得其所的事了。据考证,西溪渔民分为扳网帮、搡网帮、螺丝帮、钓子帮、小网帮五个工种(现今只有螺丝帮还在工作)。捕鱼地点和种类也各有不同。正月以捕鲫鱼、鲳鱼为主,清明以捕鲤鱼和鳜花鱼为主,六月份是淡季,主要修补鱼网和船只,下半年主要是推网。渔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下午3点左右就到集市上去卖鱼,卖完鱼就结束了一天的生活。
又据西溪村的老人们回忆,西溪渔民们原来居住的船有4层,5、6吨左右,每层10平方米左右。第一层是他们的储藏室,主要放置捕来的鱼和虾。第二层的后船艄用来烧饭,前船艄用来捕鱼,还辟出一小块地方供奉家堂菩萨,据说平时在进出的时候不得从菩萨头上跨过去,万一小孩顽皮的话,肯定是要挨妈妈一顿训的。中间一般做卧室。天热的时候,渔民们会搬至三、四层睡觉,天气冷的时候又搬回二层睡觉。每层的高度都很低,一般只有半人高,只能爬着进出。资料统计显示,1952年,由杭州卖鱼桥和老余杭的渔民组成了五常水产大队。1984年,33户以捕鱼为生的渔业人员组成蒋村水产养殖场。这33户99人,主要有曹、陆、费、诸、杨、沈、王、张、李九姓。1968年,部分水上人家上岸定居。1987年12月全部上岸定居,结束了以船为家的水上漂泊生活。
说来西溪的捕鱼事儿,倒是件笑意写在脸上的开心事。你看看字里行间写就的,“一水绕林峦,西回复东去。曲曲有渔家,自傍菰芦住。日暮荡轻舟,歌声出深树。空负羡鱼心,莫辨投竿处”。开船之前,总是要在家里上香祭祀一番。鱼儿满舱归来卖完回来之时,迎来的是母亲菊花般绽放开来的笑脸,温顺的妻子也微微笑着搅一把毛巾,柔情似拧下的水滴,解了汉子劳累一天的乏。调皮的孩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象只小袋鼠一样挂在爸爸身上,嚷嚷着“我饿我饿”。早已在桌上的酒菜还热腾腾着,一块肉塞进了孩子的嘴里,笑声也随之弥漫在整个房子里了……
而在鱼市里讨价还价更是一件趣事。早早地赶往集市,鱼腥味就象阳光空气一样钻进你的鼻子里,吸一口进去,吐出来的还是那样的咸丝丝。鱼儿们装在硕大的盆里,互相挤兑着悠游,有时,还狠狠地一甩尾,让水花溅了人一身,也就是这样一个表现自己生命力强盛的动作,嘿嘿,买走的往往就是这条鲫鱼或者包头鱼了。西溪最多的是鲫鱼、包头鱼、草鱼、白鲢和鲶鱼,肉质与家门口菜市场买的比起来,都谈得上鲜美。一家一家走着看,渔夫渔妇的叫声此起彼落,而且个个都有条清越的好嗓门。价格还是比较公道的,真要赞美一下我们现在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放开了市场后,就再不会经受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人都有过各种物品都要凭票供应的悲哀。渔民们对付船上活计,真是十八般武艺俱全。你看看,鱼到了他的手上,就象打蛇抓七寸,乖乖地听凭使唤,几乎只有一分钟不到的光景,就完成了刮鳞、剖肚、取胆等一系列活计,麻利劲儿让我这个不懂“柴米油盐”的所谓文人啧啧称奇。
走得累了,还可以在一旁的小铺子里喝碗豆浆,吃几块糕。哪怕,看看世间众相,也是一种享受。
慢慢吟来被圈内戏称为钱唐蔡老的“移舟深渚去,微雨悄无痕。一曲溪烟里,悠悠何处村?”
心,也醉了。
修正于2008年10月18日晨